瑞士手表高端化发展历程
在今天提起瑞士手表,大家第一映象都是昂贵并且高端大气,然而在 1990 年代前瑞士手表曾长期是平价耐用品的代名词,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面甚至等同于今日国产手表在腕表领域的地位,出货量大品牌价值低。当然在现代对多数已经成功和正走向成功的中国男士而言,如果只能佩戴一件首饰出门,它一定是块手表,而且一定得是瑞士表,那么瑞士手表是怎么一步一步的走向钟表业的顶端的呢?
法国宗教革命,天主教徒同新教徒惨烈的互杀,大量的新教徒逃亡同为新教徒国家的瑞士
在许多瑞士表的品牌宣传里,瑞士表的崛起简直就是古典工匠精神的胜利,常年大雪封山的阿尔卑斯山脉间,勤劳勇敢的瑞士人民受困于自然环境,只得从事手工制造业,用漫长的冬天精心打磨微小的钟表零件,成就了瑞士表的完美品质。
瑞士制表业中心主要分布在瑞士法国边界的法语区,多数为逃亡而来的法国人居住区
然而事实并非如此,根据瑞士钟表工业联合会的说法,瑞士钟表的起源来自于法国宗教革命过后逃亡而来的法国新教徒,时至今日,瑞士手表产业集群仍沿着瑞士与法国的边界线,分布在汝拉山谷一带,当然这也符合常识,当时的欧洲法国是第一大国并且是经济最发达的国家,钟表珠宝等奢侈品的需求量肯定是最大,反之当时的瑞士穷的当当响,靠给各国的封建领主当雇佣兵生活,自然不会有闲情去消费奢侈品,本地无消费市场,自然也就不会有人去生产。
宝玑古董表,创始人宝玑是一位地道的瑞士人,但是他的成就全部是在法国完成
在17、18 世纪,主导欧洲钟表业的都是主打高端钟表的英国人和法国人,诸多重要发明改进,都是由伦敦和巴黎的钟表师傅完成的,例如我们耳熟能详的宝玑大师出生于瑞士,在法国完成了创办了自己的企业,完成了自己的众多发明。当时的瑞士钟表业则长期处于制表领域的低端,为了压低成本,瑞士钟表商从 17 世纪开始,逐渐摸索出了一套与工匠精神背道而驰的区域分工体系,冬季农闲时,钟表商利用乡村商店,将制表原料派发给各地的农民,特定地区分配特定部件。农民利用农闲将其加工为半成品,再回购并统一送到城里的「制表大师」手中,组装为成品。凭借这种方法,瑞士制表业在制造成本上远远低于当时大量雇佣城市工匠的英法制表商,瑞士手表在19世纪逐渐取得对于英法钟表业的优势地位,在与英法钟表业的竞争中,瑞士钟表逐渐拥有了自己的高端品牌。流传至今的顶尖奢侈品牌当时多已出现,但它们在瑞士钟表工业中不占主流,不少瑞士表甚至连牌子也没有。现在钟表业顶端的百达翡丽 ,该品牌创立于 1851 年,就是在这一时间段诞生,而此时瑞士钟表业已经走过了近300年的历程。
百达翡丽,瑞士高端腕表的代名词
然而当时的瑞士制表业并没有在打败英法的喜悦中享受多久,因为一个更强大的对手美国出现了,南北战争后新兴的美国制表业大量使用机器。美国人追求的产品标准化和零件互换,足以兼顾产量和质量。短短数年时,物美价廉的美国表产量从 1858 年的 1.4 万块提高到 1864 年的 11 万块,给瑞士钟表业以巨大冲击。而这种工业化流水生产的手表显然在成本上比传统的瑞士区域分工体系更低,危机的解决在1868 年,一位名叫 Florentine A. Jones 的美国人移民到瑞士,开办了「国际制表公司」,将美国生产模式引入瑞士。自此瑞士手表告别了过去利用农闲生产的乡镇企业模式,通过工业化生产一改过去质量良莠不齐的问题,瑞士原有的区域分工模式很快被机器生产与流水线组装取代,制表最终迈向了工业化,瑞士制表业走向现代。
或许读者会问,手表手工制作打磨不是高端腕表的标配吗?瑞士手表自此区别于美国手表,从中低端市场走出,走向高端不就解决了这一问题?这是因为品牌的高端化的前提是高品质,而当时瑞士手表的生产模式容易造成质量良莠不齐,比如张三手艺好,他制作的零件更精密,而李四的手艺差一点,制作相对粗糙,如此生产出来的两只手表,自然会影响品牌形象。只有在引进了工业化标准生产之后,手表的精度以及品质得到飞跃,才是品牌高端化的基础。
此后,瑞士钟表业继续紧盯中低端市场。经过与美国、德国等竞争对手的反复较量,到了二战结束时,终于成就霸主地位。二十世纪 60 年代末期,世界上每两块新手表中就有一块来自瑞士。
下一次的危机来自于大家耳熟能详的石英革命,从 1970 年到 1988 年,瑞士钟表业经历了长达 18 年的大裁员和倒闭潮,就业人数从 9 万人下降到了 28000 人,制表企业缩水近三分之二。与此同时,在 1970 年占瑞士手表出口总量 43.9% 的廉价低端机械表几乎彻底消失,中档品牌也损失惨重。可以说在这次危机中,瑞士中低档的手表品牌基本被石英表一扫而光。当低端机械表在石英危机中全军覆没时,百达翡丽、劳力士等高端品牌的销售额反而逐年增长,有力的证明了自己的价值。自此,瑞士钟表业总算认清了现实:在人力成本高昂的欧洲,制表业只有彻底转向奢侈品,与专注中低端市场的亚洲同行拉开距离,才有摆脱困境的希望。
然而要让消费者接受高价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在走时精度已经被石英表击败的情况下,瑞士手表品牌通过种种直击灵魂的广告宣传,这无疑是一个耗资巨大而且艰苦的过程,让世界各地的高净值人群相信:真正的「好表」未必需要走时特别精准,但一定负载厚重的历史品牌价值。价值的体现来自于稀有,唯有确保少数人能把玩得起,才是有效的阶层识别物。
瑞士品牌的平均销售价格
在这一理念的灌输下,从 1995 到 2010 年,瑞士手表的出口数量从 5090 万件减少到 3190 万件,而平均单价却提高了五倍多。从1995年到2010年的 15 年间,世界奢侈品行业(时尚、珠宝、手表和化妆品)的全球销售额从 770 亿欧元上升到了 1730 亿欧元,翻了整整一倍有余,其中这在很大程度上拜日本和中国等东亚新兴市场所赐。毁灭瑞士低端手表产业的是日本人,最早在亚洲市场追捧瑞士奢侈表的也是日本人。
从1970 年到1990 年,日本的人均 GDP 由 12948 美元增长到 26506 美元,中产阶级规模迅速壮大,对奢侈品的购买力随之水涨船高。以瑞士钟表业巨头斯沃琪集团为例,1985-1995 的十年时间里,其旗下品牌亚洲门店数量占总门店的比例,从 20% 增长到了近 30%,日本顾客在其中起了关键作用。虽然自 1990 年代中期起,日本经济陷入长期低迷,但 2000 年后,斯沃琪集团在亚洲的销售额仍高速增长。亚洲市场在总销售额中的比重,从 2002 年的 30% 猛增到了 2012 年的 53.4%,其中近七成由大中华区贡献。也就是说瑞士钟表在转型区间,刚好迎来了两拨利好,日本崛起和中国经济高速发展,可谓天时地利,自然水到渠成。
自此,世界制表业形成了中国称霸低端市场,日本称雄中端市场,瑞士制霸高端市场,当然市场并非没有挑战者,中国钟表业品牌化战略推进,逐渐开始向中端迈进,日本近些年也不断推出高端腕表,同样历史悠久的德国品牌也逐渐开始崭露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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